白色花
2016-10-17 10:22:49   来源: 教育局   作者: 蒋永忠

  一

   

  白色的墙,白色的灯,白色的人影……

 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蜷缩着,他慢慢睁开空洞的眼睛,转动了转,护士白亮的身影在闪,两个警察站在床边。他看清了,自己是躺在医院里了。他的眼睛慢慢闭上,一动不动,像死去一般。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,脑海里浮现太多的图画,太多的往事。他的脑袋就被填满,像要爆炸,但炸出的还是一个个模糊而又真切的图影。

  “我真不想医治他,医好了还不是拿去吃枪子!”在古镇被誉为专家的汪神医在办公室里唠叨着。不过,这次送来的这个病人是县领导重要指示过的:选镇上最好的医生,不惜一切代价救治,公安二十四小时值守,防止意外事故发生;如若出现任何差池,你们当书记、镇长的就不要干了。县领导发了硬话,镇上的人哪敢造次,各项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。镇领导向下发话:一旦我下课,头上的乌纱给整掉,你们院长和所长帽子会先掉下来。层层加压,谁还敢麻痹大意,神经都蹦的紧紧的。整个医院里,也只有汪神医才敢有当人无背地的发发牢骚,他德高望重,有资历,有技术,人人都敬重他三分。为一个杀人犯医治,让一个名医去面对一个恶魔,实在有违医生的职业道德,实在有悖神医的良心。不过,他还是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,嘴上念叨,还是不得不做着处方,验药,这些他每天都要重复数十遍的事情,专门来做这件事情,他觉得又好笑又好气。当然,汪神医很具有掌控自己情绪的能力,发过几句牢骚以后,情绪很快就平息下来。

  “该好点了?”走进病房,站在病床边的汪神医脸上又出现了和蔼的面容,不过他还是没有走近病人,像是在问病人,也像是在问在场的警察、护士。

  “刚醒过来了。”

  “还算配合,没有大的波动。”

  听到在场人回答的汪神医脸上掠过一丝鄙夷的神情,他从内心里看不起眼前这个男人。如果他听到说他极不配合,要死要活,他可能心里还好受一些。一个男人,蜷缩成了一团,只剩下轻微的鼻息,并且还会在不久的哪一天被送上刑场,变成一堆泥土。这样的人在汪神医看来还不如早死的好。
  “金泰有,来到医院就要听医生的,该听见了?”汪神医那明显的外地口音,当地很多人都熟悉。床上这个叫金泰有的男人既激动又羞愧,他想,自己他妈的就不值得有人疼爱,就不值得耽误汪神医的时间。唉,可一切都晚了,都完了,他使劲动了一下,仿佛在抽搐……

   

  二

   

  贫瘠,高寒,边远,这些词语都可以名副其实的用在大沟这个地方。大沟是一个山村,一条小溪沟终年流淌着清凉的溪水,两岸或陡峭或平缓的山坡上,长着稀稀疏疏的庄稼、蔬菜,以及破败老旧的房屋。山顶上的草木,既不成草坡也不成森林,看上去就像山里人的头发,蓬松而杂乱。

  金泰有就在这里长大,从小吃过太多缺衣少食的苦,出行艰难的苦,关键是找不到婆娘的苦。村子里唯一一条顺河的小路,穿草坡,过菜地,越沟渠,通向山里山外。金泰有空有一个“太有”的呼号,家里却是一贫如洗。父母都已去世,自己一个人,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。上没人管教,下没有负担,金泰有无忧无虑懒散惯了。只是随着年龄逐渐变大,看着自己的同龄人结婚生子的时候,他才会有一点危机感。

  一天晚上,在一个人多的场合,有人就调侃金泰有:“这世界真他妈不公平,有钱人三妻四妾,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,你啥子时候也找个女人闻闻肉香呢?”

  “我不是找不到,我要找一个电视上那样的女人!” 金泰有此话一出,即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,有的还笑出了眼泪来。

  “他要找电视上那样的女人?哈哈……。”大家心里都说,电视上那样的女人,油光可鉴,妖娆亮丽,你金泰有三十老几了丑婆娘没找到一个,还想那样美女?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做梦还差不多?

  “电视上的女人也是人,关了灯还不一样?”金泰有并不生气,他知道说什么都没人会信他。

  这时,金泰有的邻居山娃也过来凑热闹,说:“金泰有,你要是找到那样一个女人做老婆,我手板心煎鸡蛋给你吃!”众人又是一阵好笑。

  旁人附和着说:“敢打赌不?”

  “敢!”金泰有瞄了山娃一眼,“谁说过这话谁可要记住了,到时候拿不出煎鸡蛋来吃,我看他咋过办?”

  金泰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,山娃倒真有点心虚了,要是他金泰有真找个漂亮女人回来,那自己的脸面在村人面前可就丢大了。

  众人渐渐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,金泰有也阴梭梭的走进了黑黢黢地夜色中。

   

  三

   

  第二年开春,还没过完春节,金泰有还是随着山娃他们走南闯北去了。

  打工彻底改变了金泰有的生活。他白天与工友们一同干活,下午洗个澡,打打牌,就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睡大觉。

  白天劳动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什么,反正就是干活,叫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可是一到晚上,屋子里就总会有一些响动,金泰有知道他们在干什么。山娃睡不着就给婆娘打电话,说一些骚情肉麻的话。山娃和工友们不时会有点躁动,借助酒劲,有人就说:“走,找地方嫖娼去?金泰有,你敢不?”

  金泰有不敢说“敢”,他可能由于长时间疏远女人,对女人产生了一种畏惧,他似乎不知道该怎样与女人相处。

  “我不去。你们去吧”

  “走啊,我们带你去!”

  金泰有没有去,眼见山娃和工友们出去,他还是冲动,作为男人,他已经储够了足够的“粮食”,可就是找不到挥霍的道口。

  过了许久,夜色深沉了,工地上异常安静,还不见工友们回来。金泰有蹲在门口玩他的手机,新闻、图片都看完了,他觉得一个人这样真是好无聊。

  “我叫阿慧,约吗?帅哥!”手机上突然跳出一句话,随即弹出一个美女来。金泰有一看,这个女人就在附近200米。

  阿慧问:“你一个人吗?”

  “其他人都出去了!”

  “死鬼些!”

  金泰有没想到阿慧会骂他们,工地上的人,个人做着自己的事,也没人管休闲时间要去哪里。

  “你骂他们干什么?”金泰有心想,那是他们自己的事,与别人有什么相干呢?

  “还不是出去鬼混。难道你不知道。”阿慧狠狠地说。

  “嘿嘿!”金泰有发出憨厚的笑,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知道的那么多。

  阿慧发来视频请求,金泰有接了。

  “你怎么不去?”借着屋内的亮光,金泰有发现手机上阿慧红润的脸。

  “我跟他们不同。”金泰有说这话,只有他知道他与那些人的不同,就是他们有女人,但他从来没有过。

  “来我这里耍吧。”

  “不。”

  “想我了,记得找我哦!”

  金泰有猜想阿慧说的“耍”可能是做什么。来到这个城市,他见到的、听到的实在太多了。当晚,金泰有失眠了。开始他本来还有点睡意的,可山娃他们回来一番吵闹,个个嘻哈满足的样子,令他浮想联翩。阿慧的样子,电视画面美女的样子,那些暴露的地方,那些鲜活的神情,无不刺激着他。周围的鼾声此起彼伏,他只觉得心跳加速,内心狂热,没有人在意睁着一双眼睛,辗转反侧的他。

 

  四

  这天山娃他们又一次相约外出了。

  金泰有拨通了阿慧的电话,传来阿慧磁软甜柔的声音。

  “想我了?”

  “……”金泰有没有做声,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沉闷得难受,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和恐慌。

  金泰有不知怎么突然心血来潮,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,一反常态,说:“我来找你。”

  在工地大门口,金泰有见到了阿慧。他有些犹豫,本想拒绝,毕竟心虚,没想到阿慧一下挽住了她的手,他接触到了阿慧酥软的身体,他还瞥见了阿慧高耸涌动的乳房,她的身体涌上来一股血流,燥热着他的全身。金泰有感到自己的脚已经不由自己,完全瘫软在阿慧的温柔里。

  “进来吧。”阿慧的屋子是一间小屋,只是有一股浓浓的香水怪味,与他们房间的臭汗味道大有不同。

  “进来干什么?”金泰有身子打颤,试探地问。

  “你想干什么,就干什么呗!嘻嘻。”说着就一个纵身躺在了床上,露出那挺起的胸脯和修长的大腿,特别是那两只穿着肉色丝袜的大腿,晃得他眼花缭乱。

  金泰有来不及脱去衣服,一个大步就扑了上去。

  “去把门关上。”

  屋里的灯很快就灭了,整个工地一片漆黑。只有金泰有听见了一种他从未听见过的怪叫的声音,那声音此刻金泰有正在拼命地听。

  电灯再次打开的时候,金泰有突然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害怕,毕竟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,他有点不知所措。

  “想不到你还是个处男。”阿慧笑嘻盈盈地说。

  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“我不告诉你,哈哈。”

  金泰有完事之后就急着离开,他还不知道该怎样跟山娃解释。不过阿慧灿烂如一朵花儿的笑容,又像磁力一样吸引着他。

  金泰有回到工地远远就看见了工棚的灯光,知道工友们已经回来了。

  进屋后的金泰有引来了工友们的好奇,特别是山娃一直追问,像审犯人一样审问他,审得他晕乎乎的。

  “老实交代,去哪里了?”

  “看不出来,喊你去难怪不去,原来是单独行动了。”

  金泰有被问急了,冷不丁冒出一句话:“找电视里的漂亮女人去了!”

  屋子里的人就开始笑,放肆地笑,他们打死都不相信。山娃相信,他就笑不起来了,只听他说了一句:“大家都睡吧,明天还要干活呢!”

   

  五

      

  天亮了,第一个起床的金泰有走到门外的空地上,伸了伸懒腰,他感觉今天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,怡人。他看见了工地四周林立的高楼,葱郁的树木,错落有致,格调高雅,他第一次发现城市原来有这样美,这样讨人喜爱。

  金泰有带着美美的、舒爽的心情开始新的一天。干活中他脑海里不停浮现阿慧的影子,他越想越明白了阿慧是什么样的人了。如果她真是“那样的”人,那她既没有问要钱,今天还不时发来温情的、思念的短信,还再次约他见面,那她又是为什么?图什么呢?

  傍晚的街灯闪动着醉人的柔光,金泰有不知不觉得又进入了阿慧的视线。

  “进来。”这次阿慧的语气毫无商量之意,经过昨夜之事,他们之间去除了神秘和陌生感,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。

  “你是干什么的?你的男人呢?”金泰有秃头秃脑地问,因为他急切地想知道。

   “我没男人,”阿慧眼角突然流出一滴泪水,流淌出来,她左右开弓很快擦去了,“干什么的?你想我一个弱女子,来到这样的大城市里,我能干什么?” 

  “那……”金泰有很想问,那昨晚你怎么不问我要钱呢?

  “我想要个属于自己的男人,不瞒你说,我一见你就有一种喜欢的感觉,我感觉你就是我要找的人。看来我没看错,你不是又来了吗?不像有些男人,口头说的好听,转身就联系不上了。”

  金泰有突然觉得阿慧其实怪可怜的,他轻轻地拥她入怀,任凭阿慧小声啜泣。

  过了许久,金泰有欲言又止,说:“我倒是希望你做我的女人,可惜……唉!”

  “可惜什么?”

  “可惜我老家实在太穷了,怕你不习惯。”

  “我不怕”,阿慧转悲为喜,搂住金泰有亲了又亲:“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。”

  正在这时,阿慧的电话响了,阿慧表情复杂的与对方说了一些话,金泰有虽没怎么听明白,但大概还是听明白了。

  “泰有,你快走,有人来了,我不想让你看到我‘工作’的样子。”阿慧顺势推开金泰有,动手收拾起屋子来。

  金泰有走出屋外,听见阿慧喊:“泰有,我喊你就过来哈,我会想你的。”

  金泰有心内酸酸的,这叫哪门子事嘛,他感觉此刻自己就像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了,亲自把自己的老婆送给别的男人。金泰有倚在远处的墙角,眼见有一个人影晃动着闪进阿慧的屋子,他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隐痛,他用脚尖狠狠的踹飞了几颗石子,那些石子飞落在远处碰撞出“叮叮当当”的声响。

   

  六

   

  这天金泰有刚刚吃完晚饭,就有人在门口喊:“泰有,泰有……”女人的声音出现在这里很具有磁性,大伙都伸出头来张望,看看是谁来了。

  “阿慧,你怎么来了?”金泰有上前去问,怪难为情的样子,并一面带着阿慧往一边走去。

  “你能来找我,就不准许我来找你吗?”阿慧这一问,问得金泰有顿时无话。

  阿慧继续说:“泰有,我们回家吧?这里我不想呆了。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,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。”

  这里的工程就要完工了,也无其它活干,经阿慧这样一提,金泰有几乎没有多想就同意了。他甚至想着带上这样一个漂亮媳妇回到家乡,该引来多少羡慕嫉妒的眼光?金泰有特意喊山娃过来,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,山娃的脸“唰”地红了,阿慧也显出极不自然的样子。   

  山娃太熟悉阿慧了。去年,他就是不敢带她回家才故意躲避她的。

  “好,回家。”金泰有因为太过激动,他没去想这些。

  阿慧借一个无人的机会,把山娃拉到一旁,警告说:“你可啥事也不能告诉他哦,那样我们才好互相保密呢!嗯?。”

  山娃谎称还有些事情处理,让金泰有和阿慧先走一步。

  一路无话,在金泰有和阿慧心里,外面的世界再精彩,终归不属于他们,他们只是两粒漂浮的尘埃,在空气中微弱得似乎可以视而不见。

  “泰有,你的家乡美吗?”

  “很美啊,有山,有水,有树木,有鸡鸭,有小鸟……”

  “我最喜欢山上的小白花。”

  “有啊,我们那里山坡上到处都是。”

  “我好想赶快去到你家。”

  一路上阿慧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天真得很,可汽车一进入云南山区,阿慧就开始惊呼:

  “泰有,快看,山,好高的山;路,那里也有路,人敢走吗?”

  “傻,不敢走咋会有路呢?”金泰有心里开始隐隐地担心,这样的山也叫高山,要是看到自己家乡那些山,阿慧会怎么想呢?金泰有安慰阿慧:“不怕,再高的山,只要有我在,你都不要怕。”

  汽车在小镇停下来,到站了,他们下了车。金泰有告诉阿慧,现在要步行几十里才能回到他们的家。

  不想阿慧看见那些山,那些路,腿脚就软了,就有点想打退堂鼓,最终金泰有好说歹说,阿慧还是跟他继续往前走。阿慧没走多久,就直说她头晕。

  “我实在不敢走,要么你背我?” 

  金泰有没办法,这样磨蹭下去,天黑了也回不到家。他找来一个背架,把阿慧像柴禾一样绑上,背起走路。路上的人见背一个年轻女人,都又好笑又怪同情的。

  最险处是经过一个岩口,小路几乎像梯子一样往上爬,还折折拐拐的,金泰有走得哼哧哼哧的,汗水湿透了衣裳。阿慧抬眼看看四周的悬崖峭壁,再看看脚下的路,她就晕过去了。阿慧迷迷糊糊的,也不知过了多久,只是觉得时间多么漫长,也不知道她将要去到的是地狱还是天堂。

   

  七

   

  金泰有带了一个漂亮媳妇儿回家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,像一个特大新闻在小山村炸开了锅,男女老幼都争相跑来,像看什么稀奇古怪一样,一时金泰有门前热闹非凡。好在阿慧想的周到,准备了一些糖果、瓜子等小吃。金泰有忙着敬烟散糖,离家久了,屋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难找,他显得很无助的样子。

  阿慧坐在一块石头上,靠墙,无精打采的样子,可她的衣着,她的肤色,她的外貌,并不影响她具有一个久居城市女人的高贵和华美。人群中有女人发出各种赞叹或惋惜的声音:

  “当真漂亮!”

  “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。”

  “好看不好吃。”

  “金泰有在哪里弄来的哦?说不定是个崴货。”

  “管她什么货,只要做了婆娘不乱就行。”

  “咦,待得住待不住还不晓得呢?”

  “要待得住生下娃娃才算的。”

  “山娃呢?喊他出来。”不知是谁大声说。人们在人群中找,没有,又不知是谁答:“山娃还没回来呢。”

  哈哈哈,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很久,众人才慢慢散去。

  等人一走,阿慧突然就放声哭起来,她明白,自己下辈子要是呆在这破房子里,恐怕不如要她的命算了,在金泰有描述里的美丽的山村,阿慧没想到是这样的穷乡僻壤,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啊!

  阿慧在床上一趟就是三天三夜,对于金泰有的细心照顾,阿慧不但不感觉温暖,反而觉得他越来越可恶了,总之就是心烦。

  “我要走!”阿慧说。

  金泰有没有回答,他接连抽了几根闷烟后说:“你不能走了,我们这里的女人,来了就别想走了,我是不会让你走的。”

  “那我就逃跑。”听到这话的金泰有马上气不打一出来,他变得愤怒而焦急,他们第一次开始了不休的争吵。

  第二天早上,金泰有醒来没有见到阿慧,他起身就往外走,往出山的山路上追赶。

  金泰有追到岩口,看见了席地而坐的阿慧。原来阿慧不敢走那段让她头晕目眩的路,只得坐在地上不停地哭。

  四围的山层峦叠嶂,怪石嶙峋,天阴沉沉的,没有风,草木一动也不动,环境幽静得有点让人可怕。

  “泰有,你送我下山吧?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了。”阿慧哀求道。

  “那……”金泰有本想说那怎么可能,到口的肥肉谁舍得吐掉。失去女人,他宁愿去死,金泰有怎么舍得让这个女人去死呢,得想办法把她稳住。

  “阿慧,强扭的瓜不甜,我不为难你,咱们先回去吧!时候不早了,改天我送你走。”

  没有梦想的远方,谁有力气去行走!回去的路上,金泰有搀扶着阿慧且行且歇,各怀心事,互相的心情都不好,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   

  八

   

  令阿慧没有想到,她的前脚刚刚跨进家门,金泰有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绳子,扭住阿慧不放,看样子要把她绑起来。

  “泰有,你要干嘛?”阿慧吃惊地问道。

  “我看你还怎么跑。”金泰有一边说,一边抓住阿慧的手反扭在身后捆绑起来,金泰有的力气实在太大了,阿慧的挣扎显得一点用也没有。

  “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,我真是瞎了眼了。”阿慧说着就哭了,哭天怆地,眼泪鼻涕长淌。

  也许是动静太大,刚刚回来路过这里的山娃冲进来,指着金泰有说:“金泰有,你不能这样,这样对待一个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?”

  “老子管它犯不犯法,我管自己的老婆,你少管闲事。我不管她要飞,你敢负责吗?是不是见不得我有老婆,对了,你手板心还没煎鸡蛋给我吃呢!”

  “我不想和你废话,你蛮横不讲道理,你会后悔的!”

  阿慧没想到山娃这时候会出现,还站出来关心她,内心充满无比的感动。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,哪怕一点点温情,都是比天空还大,比海还辽阔的恩惠。

  “关你糗事,毛杂种!”山娃离开了,金泰有还在那里不停地骂骂咧咧。

  阿慧开始绝望了,现在落在这个男人手里,要想逃脱,可能比登天都难了。

  阿慧绝食了,他拒绝金泰有送到嘴边的任何食物,尽管心里饿的疼痛,可她就是没有胃口,有的只是厌恶,直想呕吐般的恶心。

  阿慧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两三天,她发觉头好晕,连一点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,她感觉自己像一团棉花,悠悠的漂浮了起来……

  “她醒了。”阿慧眼前,一个老婆婆正在为她把脉,模模糊糊的,阿慧猜想可能是巫婆,也可能是药师,他们不知道用什么神鬼的办法为阿慧整治过。

  老婆婆对金泰有说:“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呢?还不赶快把她放开!”随即她又在阿慧的头上抚摸了一会,怜惜地说道:“孩子,何苦这样呢?好死不如赖活着。”

  老婆婆的一声“孩子”,阿慧早已泪如泉涌,像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母亲,她突然觉得老婆婆是那么慈爱,那么可亲。

  “我不能死。”阿慧此刻真的想母亲了,母亲与老婆婆差不多大年纪,在那么遥远的地方,这么久了自己连个电话也没打给她,她该会怎样牵挂着她的女儿呢。

  “金泰有,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,好好照顾你的女人吧;如果她就这样死了,你不仅会后悔,还会遭天谴的。”婆婆说完就利利索索的出了门。

  “婆婆,还没给你钱呢”金泰有朝门外喊。

  “算了,真是可怜,造孽哦!”

  这天,金泰有不知是出于良心发现,还是被吓着了,他解放了阿慧,并煮了糖水喂给阿慧喝,阿慧眼含热泪喝了几口,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过度,还是为金泰有的行为所感动,总之是五味杂陈,弄得金泰有也摸不着边际。

  金泰有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阿慧,只要你不离开我,要我怎样都行!”

  阿慧漠然的抬眼望了望眼前这个男人,猥琐,肮脏,与他们的初识简直判若两人,她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糊涂,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男人,自己都对不起自己啊,自己做的孽,只得自己承受了。

  “好死不如赖活着”阿慧突然觉得有一股意志力量支撑着她,她想站起来,可终究没有力气站起来。

   

  九

   

  阿慧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来,与金泰有过一生,再苦再累,再穷再困,还不是有那多人世代就生活在这里吗?可是后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阿慧彻底绝望了。

  阿慧发现,金泰有整天沉溺赌博,与别人打牌可以通夜不回家,阿慧感到孤单害怕。金泰有很快输光了身上的钱,还把阿慧身上的钱也抢走了。

  孤立无援的阿慧去找山娃,他要山娃劝劝金泰有,他这样下去可就什么都完了。不想金泰有根本不听,说阿慧和山娃是不是早有一腿,阿慧不敢承认。再之后,金泰有居然强行把阿慧的银行卡抢走了。

  “臭婊子,谁要你的脏钱,我是先借来用用。”金泰有推开阿慧就走了。

  金泰有想到阿慧身上一个子也没有,应该寸步难行,也就放松了警惕。他想,出山不是还有悬崖吗?量她也出不了山口。

  这天金泰有一夜未归,阿慧在灯下哭了一夜,其间她似乎听见窗外有什么响动,仿佛还听见山娃喊她的声音,等她静听又什么动静都没有。彻底绝望了的阿慧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就走出了这个她曾经向往的家。

  阿慧今天豁出去了,她不管不顾的像一只受惊逃命的小麂子跳跃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。

  岩口,又是岩口,阿慧心急如焚,她自己是怎样也不敢走下去的,要是金泰有追来,再次抓回去不知要怎样折磨她了。阿慧急的团团转,几欲跳下悬崖。

  “阿慧,别,我来帮你。”山娃从山路上赶来,让阿慧看到一丝希望。

  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”

  “别问那么多了,我背你下去。”

  阿慧不争气的眼泪“滴答滴答”的落在山娃的肩上,她觉得山娃的肩背那样结实,那样牢靠,连他身上的汗气也是一股奇香。

  “我不送给你了,我得回去。你快走,金泰有不是个好东西,你离他越远越好。

  山娃说完转身就往回走,头也不回,阿慧目送着他的背影没过山巅,直到消失。

  小镇出现在眼前了,行人开始增多,阿慧想,这次终于可以逃脱金泰有的魔掌了。就在阿慧准备歇息一会的时候,金泰有从后面飞快的冲来,像一只怪兽,很快,阿慧就成了他的猎物。

  “臭婊子,你妈卖逼的,你跑啊?是不是山娃那个杂种送你出来的?”金泰有抓住阿慧的衣服,几下子就撕破了。阿慧只得蹲下护住自己的身体。阿慧突然觉得,面对金泰有这样一个男人,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。特别是他提到山娃,那个几次好心帮助她的山娃,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涌出来了。

  “你杀了我吧!”阿慧说:“我宁愿死,也不会回去了。”

  “好,那我就让你死。”金泰有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一把菜刀,凶相毕露,向阿慧的脖颈举过去。阿慧这时候一看见菜刀,她就晕了过去。

  路人见要出大事,纷纷赶过来,威吓他不能乱来。有个大胆的男人想上前夺刀,被金泰有竭斯底里的狂吼镇住了,谁也不敢靠近。

  眼见事态得不到控制,半边有人赶快拨打了110。

  “谁过来我杀死谁。”此时的金泰有完全失去了理智,眼前这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的女人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只待宰的羊羔。

  金泰有把阿慧按在地上,像他在家里杀鸡一样,用那把并不锋利的菜刀朝着阿慧的颈项割了下去……

  人们再一次围拢来,金泰有再次举起菜刀,说:“谁过来我就砍死谁。”

  可怜阿慧一个柔弱女子,在一头狂暴狮子的血盆大口下,只见血光四溅,她甚至还来不及叫两声,动几下,就成了一个冤死的鬼魂。

  “哈哈哈。我把她杀了。”金泰有不知是在大笑还是大哭,一屁股颓坐在地上,仰面朝天。

  “妈,我来陪你了。”金泰有举刀向自己的头上猛砍,又是血光四溅,腥味弥漫在空气中,令人掩鼻。

  正在这时,警笛响起,那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……

   

  十

   

  病床上的金泰有,这个在众人眼里的恶魔回忆着这一切,他只觉得羞愧,自己不是人,他只求死,快快离开这个世界,去找母亲,去找阿慧,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向他们请求救赎。

  警察似乎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,告诫他:“金泰有,你要想死可以,但伤没医好,我们还不敢让你死。”

  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金泰有不知怎么突然觉悟了,面对医院的医生、护士,还有日夜守护的警察,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个人样的走完最后的日子,不能再让冲动这个魔鬼搅扰了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世界。

  山娃带着村里的人,把阿慧就地掩埋在了山坡上一片白色的花丛中间,那些白色的花在山风吹拂下摇摆着欢快的脑袋。山娃想,阿慧肯定不愿再回到山村了,她的梦想葬送在了大沟这个遥远的村子里,就让她的灵魂与这些山野盛开的白花为伴,也好让阿慧遥望她一路走来的远方。

  半年后,金泰有被执行枪决,无人收尸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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